瑞典电池巨头Northvolt破产，击碎“绿色欧洲之梦”

近日，瑞典电池巨头Northvolt申请破产，这家被喻为“欧洲之光”电池企业让欧洲新能源产业遭受重创！

据悉，Northvolt仅剩下3000万美元现金，同时背负着58亿美元的债务，也未能与投资者达成最后一刻的资金救援方案。为了摆脱现下困境，该公司已按Chapter 11向美国申请破产保护。

这一重组程序（Chapter 11破产保护，是适用于在美运营的海外公司的选择，在此期间公司将正常运营）让Northvolt获得短暂的调整时间。Northvolt回应称，此举将能够获得1.45亿美元现金，并从其客户瑞典卡车制造商Scania那里获得1亿美元的新融资。

不过，此前的大股东们已经不愿再为Northvolt买单，包括瑞典政府在内的欧盟似乎也没有明确的支持计划，让该公司重组计划困难重重。Northvolt的破产再度让欧洲绿色经济发展愿景蒙上阴影。

从“众星捧月”到破产重组

Northvolt是一家成立于2016年的瑞典电池制造商，由前特斯拉高管Peter Carlsson和Paolo Cerruti创立。

公司成立之初便得到了欧洲各国政府和资本巨头的大力支持，迅速成为欧洲电池产业的重要一员。Northvolt的目标是建立欧洲自主的电池生产能力，以减少对亚洲电池制造商的依赖，并服务于日益增长的电动汽车市场和储能领域。

在成立后的几年里，Northvolt通过多轮融资筹集了超过150亿美元的资金，其中就包括高盛、大众、西门子、瑞典养老基金AMF等，成为欧洲融资最多的初创企业之一。这些资金主要用于扩展其在瑞典和德国的生产基地，并计划到2030年实现约150GWh的电池产能，占据欧洲市场份额的25%。

Northvolt还与宝马、大众、沃尔沃等汽车制造商签订了巨额订单，订单总额已超过550亿美元。

2024年1月8日，欧盟也下场宣布，向Northvolt提供高达9.02亿欧元的国家援助，相当于把欧盟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希望都寄托在Northvolt身上。

几天之后，Northvolt又再次获得高达50亿美元等值的无追索项目融资，用于扩建其位于瑞典北部的电池制造厂。这一融资据说是550亿美元订单的收款权质押。这足见欧盟以及资本市场对Northvolt重视程度。

在资本的支持和巨额订单的刺激下，Northvolt不再满足于瑞典小镇谢莱夫特奥一隅的第一家工厂，迅速扩产，第二家、第三家工厂被提上日程。而且，Northvolt还在德国、加拿大、波兰等国家积极开展业务。除了电池制造之外，Northvolt还做起储能设施、阴极生产和回收等生意。

Northvolt-Scania电池  图源：Northvolt

然而，从2021年就开始生产电池的谢莱夫特奥的工厂一直无法担当起Northvolt拿下的550亿美元订单的核心供应角色，反而刺破了Northvolt资本泡沫。按照规划谢莱夫特奥工厂年产能电池为16千兆瓦时，足够为约27万辆汽车提供动力，但2023年该工厂的总产量只有其理论产能的0.05%。

这一糟糕的表现不仅让欧盟难以置信，更让股东之一的宝马以电池产量不足和质量不佳为由取消了与Northvolt价值20亿美元的合同。这一事件让Northvolt实际表现展露在欧盟眼前，也成为绊倒Northvolt的重要转折点。

随后，在此前高达70亿美元的新资本筹集计划多次缩减之后，Northvolt步入破产重组。为此，高盛咽下了痛失9亿美元投资的苦果；德国汽车制造巨头大众汽车也已经大幅减记其持有的21%的Northvolt股份……

为何突然破产？

在550亿美元订单、欧盟亲自下场支持下，Northvolt竟然也倒下了。实际上，该公司的结局早有端倪。

Northvolt在瑞典小镇谢莱夫特奥的工厂  图源：Northvolt

其中，最大的问题是Northvolt在瑞典小镇谢莱夫特奥的工厂长期存在人才短缺的问题。该地偏远且工作环境恶劣，纬度极高，夏天天不黑，冬天天不亮，导致很多外地工人生物钟完全紊乱，甚至让有些瑞典人都不愿意去上班。

该工厂还在全球范围招聘了数千名员工，彼此语言不通，加上内部管理混乱，从基层员工到高层管理人员都没有足够的生产经验，导致生产效率低下。据一份调查报告，该工厂能完成工作的只有100多个来自中国和韩国的外包工人。

除了人才的问题，Northvolt还严重依赖中国的电池供应链，而其欧洲电池供应链占比仅为35%，远低于预期目标的90%。比如，其上游生产设备依赖于一家中国无锡的电池上游设备生产商，相关测试也需要中方人员支持。有Northvolt前员工透露，“Northvolt基础太弱了，一切都要中国人手把手地教，机器也是中国人给的，厂房也是中国人建的。”

同时，Northvolt谢莱夫特奥工厂还发生了多起严重事故，不仅被瑞典环境检察官以涉嫌严重过失杀人罪对Northvolt提起调查，而且影响了生产安全，也进一步加剧了公司的运营困境。

包括Northvolt在内的欧盟都低估了从零起步的难度。前特斯拉高管、Lyten公司的首席电池技术官Celina Mikolajczak就指出，电池的制造难度极大，其必须在无尘环境中的自动装配线上生产，使用高度加工的金属和化学品进行制造。轻微的杂质就可能毁掉成批的电池，使公司一下子损失数百万美元。

也可以说，Northvolt的结局早已注定。

由于快速扩张导致资金紧张，Northvolt面临流动性危机、生产瓶颈以及需求低迷等多重挑战。公司不得不宣布了一系列业务调整计划以削减成本，包括暂停瑞典超级工厂的电池正极材料生产，转而从中国或韩国采购，并推迟三家电池超级工厂的建设计划。Northvolt还宣布裁员，并关闭、出售或整合一些现有工厂，取消了原本的扩建项目。

据悉，2024年初Northvolt签署的50亿美元无追索权项目融资协议并未实际支付，150亿美元的融资也消耗殆尽。

“绿色欧洲之梦”仍很遥远

值得一提的是，欧洲是锂电池领域的技术专利发源地，相关制造技术理论上也不缺乏，但电池的核心原料特别是锂矿相对匮乏，与中国、韩国、日本相比没有长期的竞争力，而且也容易被卡脖子。为此，Northvolt也曾“另辟蹊径”，在2023年11月宣告开发出一种不含锂、钴或镍的钠离子电池。

不过，虽然钠离子电池对极热和极冷的适应范围更好，且更耐用，价格便宜，而且还能用得久，但短板也很明显，就是能量密度并不高，且充放电速度慢。此前就有相关数据显示，Northvolt做出来的电池能量密度达到160kwh/千克，这个数值和锂离子电池200-300kwh/千克的水平还是有一定差距，仅能满足低端和代步车的需求。

相比较而言，Northvolt与中资企业的钠离子电池能量密度也没有代差。据悉，宁德时代第一代钠离子电池的电芯能量密度也达到160Wh/kg，其第二代钠离子电池将于2025年推出，能量密度预计将达到200Wh/kg，可在-40℃环境下正常放电。

然而，即使Northvolt拿出能源密度更低的钠离子电池，也得到了欧盟的认可。在这一点上，反而要肯定Northvolt舆论造势工作，硬是把更低性能、更高成本的电池产品赋予了新的卖点：可追溯的绿色能源生产，以及电池高度可回收。

不过，伴随Northvolt的破产重组，让欧洲人明白，其实他们对Northvolt期许太高，也无法扛起欧洲绿色革命的大旗。

实际上，欧洲是最早倡导绿色发展的地区之一，在20世纪70年代就已经开始关注环境问题，并逐步发展出绿色经济的概念和政策。2019年，欧盟更是在发布的《欧洲绿色协议》中设定了到2050年实现气候中和的目标，成为全球首个气候中立大陆的计划。然而，一场俄乌冲突击碎了“绿色欧洲之梦”。

由于对俄罗斯化石燃料的依赖，欧洲国家在冲突期间不得不转向煤炭和核能等传统能源以应对能源短缺问题。比如，德国、法国和其他一些国家重新开放或延长了燃煤电厂的运行时间，并推迟了核电站的关闭计划。

尽管俄乌冲突带来了能源危机，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利好Northvolt发展电池产业，只是Northvolt没有抓住此次良机，也打乱了欧盟新能源产业前进的步伐。

此外，最近一段时间，欧盟对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加征超高关税，试图通过此举获取中国的投资和新能源技术，很可能事与愿违。这不仅让中国新能源产业链对欧盟地区的投资更加谨慎，而且也让“绿色欧洲之梦”更加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