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市场大败走：诺基亚贝尔被移出央企名单

6月3日，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以下简称“国资委”)在官网发布《关于上海诺基亚贝尔股份有限公司不再列入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履行出资人职责企业名单的公告》。

公告显示，经国务院批准，上海诺基亚贝尔股份有限公司不再列入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履行出资人职责企业名单，按照股权关系由相关中央企业管理。

这意味着诺基亚贝尔从央企名单中剔除，不再属于国资委直接管理的企业。

6月4日，诺基亚回应称，“一年多来，为了使上海诺基亚贝尔的管理更符合新形势下市场化、国际化的原则，深化对外创新合作，国务院国资委协调多方，上海诺基亚贝尔不再列入国资委履行出资人职责企业名单，按照股权关系由相关中央企业管理。”

同时，诺基亚还表示中国通信信息化市场充满活力。疫情期间优异的通信保障和信息化应用，对控制疫情、保障人民生活方面作出关键和重大贡献。上海诺基亚贝尔更是集全公司之力，参与保障湖北等20余个省的通信保障、防疫创新和公益支持。

诺基亚贝尔是怎么成央企的？

在国务院国资委监管的90多家央企中，诺基亚贝尔以往的身份相当特殊，他曾经是唯一一家合资的直属央企。

早在1984年，中国为打破西方通信技术垄断，积极引进世界先进技术和外资的创新尝试，上海市与美国朗讯成立合资公司“上海贝尔”。这就是上海诺基亚贝尔的前身，也是改革开放初期我国高新技术领域的第一家中外合资企业。

根据《国资报告》杂志报道，上海贝尔成立之初，由中国和比利时合作共同组建，中方持股60%，比方持股40%。

2002年，在原信产部的主导下，公司引入法国通信设备商阿尔卡特，中方持股比例降为50%，外方持股50%+1。

据《每日经济新闻》，外方多的“1股”被称为“黄金一股”，有了这“黄金一股”，外方可以合并报表，体现来自中国市场的业绩。通过转股改制，企业的中外合资模式从“技术转让”升级到“技术共享”，并在法律章程上予以明确。这意味着上海贝尔可以全面共享外资合作方所有的产品和技术，而上海贝尔自主研发成果也可以在全球推广应用，本土研发积极性大大提升。

2006年，美国朗讯和法国阿尔卡特合并为阿尔卡特朗讯，成为诺基亚贝尔最大股东。

2015年4月15日，诺基亚以166亿美元并购老对手阿尔卡特朗讯，获得全部股权。这也直接导致上海贝尔和诺基亚中国合并。

2015年8月28日，诺基亚宣布与华信邮电签署《谅解备忘录》，双方同意把诺基亚的中国电信基础设施业务与上海贝尔股份有限公司进行整合，组建为一家新的合资公司。不过股权比例没变，但该公司的股权转到了国务院，由国资委管理。

两年后，2017年7月1日，国资委把诺基亚贝尔的资产转移到了中国华信邮电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信邮电”），又把中国华信转到了保利集团。诺基亚贝尔就这样变成了诺基亚与华信邮电组建的合资企业，其中诺基亚持有公司50%+1股，华信邮电持有其余股份。

公司名字也是这时开始，从“上海贝尔股份公司”变更为“上海诺基亚贝尔股份有限公司”的。自此，诺基亚贝尔成为了诺基亚在华的独家运营平台。

诺基亚与中国华信签署合资企业协议，双方同意把诺基亚在中国的业务与上海贝尔股份有限公司进行整合（图自：诺基亚贝尔官网）

不过一直以来，国资在上海诺基亚贝尔都是小股东，且由保利集团旗下的中国华信持有，这个“国家国资委直管”的央企名头，有点说不过去，这次的更改也有这方面原因。

（图自：天眼查）

截至发稿前，诺基亚贝尔官网资料尚未更新，公司介绍仍是国资委直接监管的央企中的唯一一家合资企业。

诺基亚贝尔和旗下子公司组织结构（图自：诺基亚贝尔官网）

诺基亚贝尔在6月4日的公告中还表示，华信邮电和诺基亚于2017年5月达成的股东协议保持不变，包括诺基亚贝尔中外合资的股权结构、治理架构、法律框架、业务范围、公司名称等都保持不变。公司承诺将继续支持中国市场，加强与运营商、行业领军企业和互联网企业的深度合作，在交通、能源、智能制造、金融、智慧城市等领域，抓住5G和数字化转型机遇，为中国的数字化建设作出贡献。

5G选错技术，还看不上中国低利润市场

诺基亚作为全球第二大电信设备商，在5G技术上其实早有布局，也一度被寄予厚望在5G时代打个翻身仗，一雪手机业务衰落的前耻。

不过《电子工程专辑》也报道，诺基亚贝尔最近在国内中国移动、中国联通和中国电信的主要5G招标中，接连失利。2020年是中国国内5G大规模建设的初期，也是新基建的重要时期。相关预测显示，到今年底，中国将占到全球5G基站建设的50%以上，在用户数量上将占到全球的70%。

这时候落榜，接下来几年在中国5G设备市场的市占恐怕都很难提上来。

对于招标失败的原因，诺基亚贝尔一位内部人士早前告诉记者，主要在于诺基亚没有跟上中国发展5G的节奏。

一位通信设备商内部人士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采访时表示，这些年，诺基亚一直处于自身公司不断合并整合的过程中，其次诺基亚在中国的本土化力量还是不够强，现在5G是新土壤，大家都需要重新开荒。2015年，诺基亚收购阿尔卡特朗讯这一举动，在外界看来分散了其成为5G产品和技术市场领先者的注意力。

根据诺基亚发布的过往财报，2018年诺基亚在大中华区收入同比减少大约14%，2019年继续减少了15%。2020年一季度，诺基亚全球营收同比下降2%，大中华区营收大降29%。目前诺基亚在大中华区的收入占比已经减少至6.27%，为24.05亿元人民币，为诺基亚除欧洲、中东及非洲的第三大市场。

诺基亚时任CEO拉吉夫·苏里（Rajeev Suri）在最新财报会议上表示，在5G基站设备市场中，中国占全球市场的很大一部分，但从诺基亚收入角度来看并没有那么重要。“中期来看，该部分利润份额在全球市场中可忽略不计。”

营收暴降必定与“丢单”有关，而“丢单”必定与这位CEO忽略中国市场的策略有关。在与华为、中兴、爱立信激烈竞争的中国市场，Rajeev Suri显然更想要利润而非规模。

产品无法达到中国运营商要求

有运营商业内人士分析，诺基亚“败走”中国市场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方面在于其5G基站芯片产品所采用的技术方案异于主流；另一方面则是产品无法满足运营商的频段支撑需求。

运营商在建设5G网络时，会分为接入网、承载网、核心网三大部分来进行设备部署与采购。其中，接入网因采购设备数量最多，也成为三者中市场份额占比最高的一块，从而变成设备商竞标的主战场。今年诺基亚丢掉三大运营商的主要订单，即是接入网的主要设备——基站产品，其中芯片作为决定基站整体性能的核心元件，成为拉开设备商差距的关键。

该运营商人士表示，为了具备更高的部署灵活性，诺基亚在5G基站芯片的设计上采用了FPGA（现场可编程门阵列）方案，而不是目前主流的ASIC（专用集成电路）方案，但由于前者的功耗更大，成本也较高，从而拉高了其基站产品的整体价格。

诺基亚全球移动网络营销负责人 Sandro Tavares 表示，此前诺基亚之所以选择 FPGA，是因为它具有通过固件进行编程的灵活性。

但“中国运营商历来对于采购报价是十分敏感的。”该运营商人士称，这也使得诺基亚的5G基站产品没有进入国内运营商的法眼。

为此，诺基亚曾在2019年公布三季度财报时宣布改变这一技术路线，但这无疑也拖慢了其5G基站新品的进度与交付能力。“国内运营商已明确要求今年三季度前完成产品部署。”该人士认为，目前诺基亚的交付能力无法达到这一要求。

此外，由于中国电信和中国联通共建共享5G无线接入网，双方要求5G基站产品能够满足200MHz大带宽的支撑需求，而诺基亚方面根本就没有推出符合该指标的相应产品。鉴于中国三大运营商早已明确了5G SA的建网路线，该人士认为，这或许反映了诺基亚对于中国市场的重视程度。

“因此，诺基亚最终落选也只能说属于意料之中。”该人士表示。

利润低不赚钱，所以回不来，也不想回中国了

不过在全球市场上，诺基亚仍然保持着较为可观的成绩，截至2019年11月，诺基亚在全球范围共签署50份5G商用合同，合同涵盖大部分最早开始部署5G的运营商，其中16个已投入商用。

相比于欧美，中国的通信市场竞争一直都更为激烈，产业链利润也向来更低。“不只是诺基亚，包括爱立信也一样，在中国市场即使有大批量发货，也未必能赚到钱，很多时候可能反而还亏钱。”一位诺基亚内部人士在接受InfoQ采访时表示。

所以“为了支持利润率更高的其它市场，某种程度上也是有意识地降低了对中国市场的支持。”该诺基亚人士表示，在中国市场整体占比较小的情况下，错失主要订单的诺基亚未来应该会将重点放在高利润的欧美市场，同时采取更为保守的策略来争取未来在中国的份额。

但对于诺基亚在中国的前景，则并不乐观。由于通信设备市场黏性很强，各厂商产品的封闭性也很高，为了减少后续更换设备带来的协调成本，运营商的后续集采也不太可能再会采用诺基亚的设备。

据了解，目前诺基亚在中国市场中仅剩下中国联通 5G 核心网与虚拟化 IMS，中国移动无线网扩容与SPN设备等领域存有少许份额。未来，诺基亚在中国的新战略将侧重为运营商提供IP路由和光网络设备；为铁路等大型企业提供专网解决方案；以及为互联网巨头提供服务，尤其是为数据中心连接提供光网络解决方案等。

此外，虽然份额大减暂时未对诺基亚中国区运营造成冲击，但仍有可能令诺基亚中国业务团队出现微调整。中国通信网主编周桂军分析认为，此次受影响的将主要是诺基亚在华的多处产品交付与支撑团队，以及围绕交付业务进行服务的第三方公司。

责编：Luffy Liu

本文综合自国资委网站、中国华信邮电官网、诺基亚贝尔官网、中国经营报、每日经济新闻、InfoQ、通信世界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