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高原
虎年第一天,朋友圈一片哀嚎,有人说,中国足球和中国芯片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相似性。那还不至于,虽然看起来被卡住脖子,但中国芯片正处在跟美国掰手腕的市场地位,是国之重器;而中国足球输给叙利亚,输给越南,被万民唾弃,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中国足球被骂了这么多年,有两点大家有目共睹:第一,队员们的言谈举止中看不到vision,看不到像中国女排身上的那股狠劲儿;第二,上场看不出战略的灵活性和作战的配合性,不会打仗。这些都是核心问题,核心问题不是靠钱能砸出来的。
中国芯片产业发展,特别是设计业,钱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但核心问题同样不是钱的问题。观音说,取大乘真经,程途十万八千里,多虎豹妖魔。谁去?唐僧说,我去,不得真经,愿永堕沉沦地狱。类似的话,任正非说过,如果产品做不出来,我就从楼上跳下去。中国芯片需要更多的唐僧,更多的任正非,以不成功则成仁的信念,带领行业往前走,多数时候,目标即方法,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和强大的愿力同样重要的,是一双洞悉市场的火眼金睛,技术产品化的能力。盲目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模仿,跟着市场热点瞎跑是做产品的大忌。中国芯片公司最大的问题并不在研发内部,不是拿到spec(规格参数)做不出来,而是做的出来卖不出去。这一面做出产品没人买,而市场上游,大部分系统厂商都处在严重缺芯的状态,导致这个现象的原因可以从多方面分析,核心问题是,产品端对于要取什么经,用什么方式取,洞察力和相应的支撑系统是不足的。
传统做芯片有个前提假设,就是上游给的东西大概率是可靠的,依靠分工,每个环节守好自己的职责和交付标准。这个假设在过去可以成立的前提是摩尔定律,整个产业链都遵守摩尔定律,可预测性就比较强。在后摩尔时代,这些前提假设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设计往系统端迁移,尽管摩尔定律在器件维度扔在继续保持,但设计早已跳出摩尔定律的维度,硬件作为资源与软件和应用场景的组合方式变得多元,众核架构,异构设计,异质封装,这些基础技术的提升和场景多变都使得可以预测2年后,5年后的产品spec这个前提假设变得不再可靠。
可靠的方式是,需要一种秩序,使得产品的责任不只是产品经理和市场部的责任,而是团队的责任。研发要跳出spec2gds的框架,理解应用和场景,设计是从系统开始,从电路板开始向内分解。而不是不同角色只是开几次会碰一下,就确定了MRD(市场需求文档)和PRD(产品需求文档),这种工作方式在现在已经行不通。传统方式的思路碰撞远远不够,要参与到研发工作的每个团队成员每天在一起工作,更频繁细粒度的讨论。有人说,这不就变成天天开会,哪有时间做事情?
这又有个错误假设,认为需要拉着这么多人讨论全量spec,在顶层集成之外,还有很多拆分产品价值的维度和空间,这些碰撞可以是点对点的,不能铁板一块在多角色之间碰撞,如果所有人都必须围绕着全量spec讨论问题,那架构设计过于紧耦合了,但事实上,新型的设计工作分工不是这样的。
设计对应用场景的理解再怎么强调都不为过,不能假设产品经理给的几页描述是对的,是足够的,让工程师仅从几页纸头去想象芯片工作的场景,这是做不到的。过度分工和遵循流程制度就会导致协作性十分脆弱,每个环节都偏一点,overdesign(过度设计)一点,没有给自己留矫正的空间和机制,可能差的这一点就是大量芯片卖不出去或卖不上价格的主要原因。
一款产品如果是技术主导,那该产品还处于产业生态的早期,在成熟期,产品研发应以面向市场和服务为主导。当前,国内大量芯片公司所处的赛道都是成熟产品阶段,上游缺芯这么严重,下游设计出来卖不出去的状况就解释一切了。芯片设计公司再往上走,应该是生态优化主导,英伟达、华为等都处在这个赛道。
总的来说,每个芯片人要深入理解产品,理解不同层级的协作,要理解怎样的运行机制和配合方式能确保所有的精力都用于价值转化。很多时候,竞争力不足,不是投入的少,而是投入转化率太低。